9. 列车墓场 萨曼德瑞
“呐，尤丽。”
“什么事？主人。”
“我能喝酒吗？”
尤丽端起盛着茶杯的瓷碟，绮丽的手指轻轻夹住纤细的杯柄，小口啜饮着冒着热气的红茶，“为什么要问我呢？即使没得到我的同意，主人也会让乘务员拿来列车上最好的酒吧？”挂着优雅的微笑，红宝石双瞳泛起别有深意的笑意。
“阿尔克特，你想喝酒吗？”
“为、为什么问我？”承受着方桌对面凯尔蕴含着期盼之情的炽热目光，坐在尤丽身旁的莉泽露出困扰的神情，不知所措地别过脸，以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女仆长的反应。
“莉泽小姐也会不分场合，不分情况地沉溺于酗酒之乐吗？”
“不不不不，我平时是不喝酒的！”赶紧摇头否认，莉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被其吸引（或打扰）的乘客纷纷将或疑惑或厌烦的目光投往三人所在的位置。意识到自身的反映过剩，少女不好意思地把肩一缩，赤红着脸沉下头去。
“诶？真是可惜~”最后的去路亦被堵死，仿佛眼前的希望之星陨落了一般，凯尔脸色一沉，像泄了气的气球般贴着长椅的软背，无精打采地靠在了固定着密封窗的列车内侧。
“好想喝酒。”已经不知道是登上列车以来第几次的叹息，凯尔闹别扭似地自言自语道。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莉泽无可奈何地把视线移至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远处陆地的轮廓依稀可见，不时可以看见在水面激起层层波澜的过往船只。
三人乘坐的，磁悬浮列车鲁兹号，正沿着横跨米迪尔大陆的超导铁轨，以时速500km以上高速前进。
得益于利用光的折射原理制造的减速玻璃，列车外的景象才能尽数收入乘客的眼帘，这也避免了正在往窗外窥视的莉泽产生眩晕感。
和悠闲地啜饮红茶的女仆长与像小孩似地发着牢骚的主人相比，现在莉泽的心情可谓是如泡久了再搅拌成碎渣的泡面般糟糕。
要说为什么？
时间回溯到约三小时前——
叮铃铃铃——
以被子遮住**的上半身，少女闭着眼睛慵懒地在床头柜胡乱摸索，好不容易才抓起聒噪地闹腾的电话听筒，
“喂......”维持披散着蓬乱的头发，侧身躺在床上的姿势，莉泽以朦胧的睡眼观察着床头的闹钟，
“早安，莉泽小姐，”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女性温文尔雅的嗓音，“我是尤丽，请您在半小时之后到门口等我们。”
“等——”
没看错的话，现在才五点啊！吃惊地从床上一蹦而起，从滑落的洁白被褥下暴露在周围空气中的雪白而丰满的果实摇晃着，莉泽下意识地把裸露的大腿伸到床边，
“现在是早晨五点啊！有什么急事吗？”踢开被子，只着以最少的布料面积遮蔽下体的黑色蕾丝内裤，黑发少女的胴体在床头形成一道优美的曲线。
“具体安排等见面再说，还请您抓紧时间。”未给予莉泽询问的时间，对方很快挂断了电话。
啊啊啊！真讨厌！明明昨晚为了赶课程报告弄到很晚才睡！自暴自弃地搓着如麻花般乱蓬蓬的乌黑长发，莉泽匆匆忙忙地奔入了浴室。
你就如原来那样正常生活吧。
这是自那天以来，作为凯尔·O ·马吉柯的道具，莉泽?阿尔克特收到的第一道命令。
为了不引起周围人们的怀疑，隐瞒自身与凯尔的关系，继续维持着莉泽?阿尔克特是学院第一位，凯尔·O ·马吉柯名不见经传的现状。
等到需要你做事时，我会让女仆通知你的。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莉泽也就理所当然地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安稳地度过了无风无浪的一周。
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吧！起码在前一天晚上就通知我啊！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仪表，用化妆粉覆盖掉青黑的眼袋，两眼布满血丝的少女赶忙冲下一楼客厅，从冰箱中抽出剩余的两片吐司塞在嘴里，匆忙确认了一下需要带的装备，即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赶。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
“早安，莉泽小姐。”似乎从几分钟前就等在外头的翠发女仆长礼貌地朝显得狼狈不堪的少女鞠躬道，“请随我上车，主人在车上等着。”
示意莉泽跟随自己乘上停在屋前的黑色轿车，尤丽打开后车门说道。
“失礼了......”为赶时间而胡乱地就把衣服套在身上，外表多少显得有些邋遢，对此怀揣着些许不安的心情，莉泽捂住延伸至大腿根部的裙摆，侧身坐上了轿车的后座。
当随后进入车座的尤丽关上车门时，坐在驾驶位上的粉发双马尾女仆，露娜?因莫达猛地踩下油门，轿车的后轮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隆隆的引擎声传入耳际，车子如脱缰的野马般飞驰而去。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娇小的司机发出意义不明的兴奋笑声，熟练地拨弄起一旁的变速器，左手握住的方向盘大幅度地旋转了90°，轿车像**的母牛般撅起臀部，狂躁地打出一个J Turn拐入了通往索蒂雷吉欧西部的高速公路。
咕哇——
突如其来的冲击令莉泽差点把胃里还未消化的早餐吐出，少女脸色发青地俯下身去。
“露娜，虽说我们在赶时间，还是得注意安全。”打车子发动那一刻起，始终淡定地保持标准坐姿，尤丽面不改色地督促道。
是~虽然嘴上这么答应着，车子的速度不但没有变慢，反而愈来愈快。
“现、现在可以告诉我一大早被从床上拽下来的原因了吧？”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莉泽捂住发闷的胸口问道。
“阿尔克特、尤丽和我等会儿搭乘索蒂雷吉欧西站的鲁兹号前往萨曼德瑞。”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凯尔答道，“到那里与某人碰头。”
就这么简单。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黑发的红衣男子恢复了沉默。
萨曼德瑞？凯尔的话中出现的单词引起了莉泽的注意。
萨曼德瑞是巴索内海沿岸的一座城市。巴索内海是由沿边的陆地构成的G字型内海，索蒂雷吉欧市位于G的底部，而萨曼德瑞则位于G中心往内突出的顶点，G的开口为内海与米诺洋交接的出海口，布爱尔达海峡。
萨曼德瑞在融合历前，即50年战争爆发前是大陆上重要的列车制造据点，因为有横跨大陆的磁悬浮线路经过，该地也担当着维修工厂的角色。另外，由于萨曼德瑞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布爱尔达海峡为终点站的鲁兹号也把它作为线路的中转站。
战后航空运输的大幅度衰减为铁路工业取回运输业的主导提供了机会，大幅度增长的列车制造厂和铁路线导致了萨曼德瑞地位的下降，终于在岁月的洗礼下抛弃了支撑城市发展的列车制造工业与修理业，仅留下了中转站这一功能。
得益于中转站人流多且拥有一定的工业基础，萨曼德瑞成为了大陆有名的黑市交易场所（这也是艾丽娅工作室的货源地之一）。当然，大量战后难民与失业者的涌入加剧了此地的逆城市化趋势，比索蒂雷吉欧市更加贫瘠，犯罪率更高的贫民窟也扎根于此。
这次“旅行”比我想象中的更复杂啊。莉泽在心中祈祷着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此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后视镜中映出的稚气未脱的粉发少女的脸庞。
“那个，我很好奇，露娜你有驾照吗？”
因为怎么看都是未满18岁的小女孩。
“哎呀~莉泽炭真是失礼呐~露娜可是刚过20岁哦~可是好好地考过驾照的呢！”
莉、莉泽炭？！莉泽吃惊地打量着与自己同岁的“女孩”，由于身材过于娇小，驾驶座对于露娜来说，简直就像超市里卖的大型按摩椅那样，把她深深地吞入椅子中心。
居然还有跟艾丽娅那样外貌与年龄不相符的人存在……不觉地，以可疑的眼神注视着身边的那位。
“不行哦~虽然莉泽小姐是女性，但随意打探别人的年龄可是不礼貌的哦~”
“尤丽并没你想象中的年长，24左右。”
“主人，我本来就不年长。”
呵呵呵呵~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底下，散发着彻骨的寒气，
“还有，不是左右，是24岁。”
我可不允许你说请别在意细节哦~看来年龄这个话题对于女性而言还是较敏感的。
“先不说我们，露娜也不太明白为何武斗系的莉泽亲怎么喜欢穿连衣裙，明明穿裤子的机动性会强些。”
称呼又变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莉泽谨慎地并拢起被黑色透明裤袜覆盖的双腿，确认右前方的车上唯一的男性的视线正集中于窗外的景致，少女掀起刚好遮蔽着半截大腿的裙摆，底下是固定于大腿根部的MS，另一侧则是HG·M4。
“是为了隐藏武器啦，MS使用者若轻易暴露了MS的类型，很容易被敌人预读自己的攻击方式进而陷入不利的境地。当然，有一半原因是自己对穿着的喜好。裤子什么的，就是喜欢不起来。”
“诶？想不到莉泽姐姐意外地拘泥于穿着呢~”单手握着方向盘，以食指抵住下巴的露娜故意作出惊异的表情。
我们不是同龄吗？还有，请专注于驾驶。莉泽在心中吐槽道。
果然不是同一人呢，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气质上。盯着露娜的侧脸，脑海中带着银发龙女的神族少女的身影不觉间与前者重合在了一起。
无关紧要的对话并未持续多久，四人即到达了位于索蒂雷吉欧市西部临海的磁悬浮列车站。留下驾车返回的露娜，三人即乘上了驶向萨曼德瑞的早班车次。接下来的两小时后，就是之前的那一幕。
————————
咕哈——
好不容易从涌动的人群中挤出来的莉泽放心地喘了口气。
刚从列车上下来，迎接众人的便是人头攒动的狭窄月台。由于缺乏维护与岁月的侵蚀，洁白的墙体已经开始脱落，漆黑的污渍从墙身蔓延至瓷砖覆盖的地板。为了避开某些缺损的地砖从而导致跌倒，莉泽一边推攘着拥挤的人群，一边留意着自己的脚下。
月台天花板上的电子列车时刻表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偶尔可以看到仅剩的点阵闪着颓废的红光。报道车次与通知的广播因设备的老化而显得沙哑模糊，嘈杂的响声很快就被熙熙攘攘的吵嚷声所吞噬。
“别、别走那么快啊！”忍受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汗臭与胶臭味，追寻着领路的凯尔的身影，莉泽吃力地招呼道。
“后面有尤丽跟着，即使走失了只要在车站门口集合即可——”突然，准备踏上从月台通往检票口的楼梯的凯尔嗖地转过身来凝视着身后的两人，“阿尔克特，看好你的钱包。”
哈？完全捕捉不到对方的意图。是在提醒我注意小偷吗？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少女困惑地回视着凯尔停在自己身上略带异样目光的双眼。
“没事的，我有好好地藏在内衬里。”
“如果这样的话——”两步走上前缩短两人的距离，凯尔二话不说即把手插入了少女的领口，并粗鲁地在散发着热气的柔软沟壑间摸索起来。
“呜！呜啊！你，你在做什么？！”
“哎呀~”
啪——
响亮的扇耳光声在周围回响，反射性地捂住胸前的衣服，脸上羞得通红甚至发青的少女承受着来往人群朝自己投来的或鄙夷或**的目光，怒视着从自己胸部抽出手，左脸赤红的男子。
你这变态！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梗塞在喉缝，莉泽哑然地呆视着从凯尔嘴角淌下的一丝鲜红液体。
“抱、抱歉，我——”那时的恐惧再度于记忆中复苏。身体不，不受控制，就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明，明明我只是他的道具而已。面部的肌肉抽动着，下意识地往后退。
“看来有好好地藏起来。”谢绝上前查看伤势的尤丽，凯尔若无其事地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赤红丝线，“别浪费时间，走吧。”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凯尔迈开脚步，踏上了跟前的阶梯。只觉掌心一片火辣，黑发的少女沉下头无言地跟了上去。
————————
沉默的两人穿行于两面小摊间隔出的羊肠小道，为了捕捉跟随对象的行迹，莉泽吃力地紧盯着离自己三步远的红色身影。
四周是以帆布简单地搭起顶棚的货摊，零散的台面上堆积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机器零件。当然，也缺不了贩卖无证军火的走私店，反射着寒光的大小枪械胡乱地陈列于生锈的货架上，而整箱整箱的各口径子弹则随便置于角落。
在弥漫着浓重机油味的店铺前，偶尔眼角的余光与凶神恶煞的秃头老板的目光交错，对方释放出的杀气令莉泽急忙别过脸去。
“如果不做买卖的话，就别东张西望。”打破了两人间尴尬的沉默，走在前头的凯尔稍微放缓了前进的脚步，“这些人的地盘意识很重，与索蒂雷吉欧贫民窟里的混混不同，他们都是有帮派的。即使是无意的张望也会被当作探子，进而遭到袭击。”
记好了，我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如此忠告着，凯尔头也不回地拐入了不远处的岔路口。
这人难道就不懂得照顾一下跟随者的感受吗？明明步幅是我的两倍......像惧怕被抛弃的小狗，莉泽几乎是用跑的追着消失在拐角的凯尔。
感觉自己都要颓废起来了。仰视两面将摊档包围于其中的五层公寓楼，不，严格来说，应该是由列车制造厂残留的设施改造而来的居所。少女费力地排开面前同样发散着同这座城市一样颓废气息的路人。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位于萨曼德瑞北部的黑市区，距东部的列车站大概一小时的车程。与有轨电车横行的索蒂雷吉欧不同，萨曼德瑞市区的主要交通工具是双层巴士，但是路面宽度并不如前者那么宽松，索蒂雷吉欧的公路普遍是四车道，而萨曼德瑞除了沿海高速，其余都是双车道，这得归咎于拥挤的城市规划。
萨曼德瑞的建筑最高不超过十层，而且显得老旧沧桑。北部黑市原先是列车制造厂，自从该市列车制造业荒废后，制造厂残留的设施就成了黑商人与不法分子的活动场所，同时也被战后涌入该地的难民与失业游民当作了理想的寄居地。可谓是鱼龙混杂，一片混沌。
离开车站后，尤丽似乎要去处理凯尔吩咐的另一件事，就留下莉泽与凯尔两人，独自去往市中心。于是，莉泽就随凯尔一同扎入了这块城市毒瘤里。
这片区域除了扮演着武器交易黑市这一角色外，还存在着另一种功能，那就是——
“嘿~这位小哥~”一名衣着暴露的女性拦住了凯尔的去路，“有空陪姐姐喝一杯吗？”
恣意扭动着几乎把胸部裸露在外的肢体，故意撩起短得丝毫不足以遮蔽紫色蕾丝内裤的裙摆，女性大胆地将自己妖艳的身体往凯尔身上贴去，手指沿着对方的大腿往下滑去。
“我们赶时间。”一把抓住女性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凯尔将她从身边扯开，冷淡地答道。
“什么嘛？！你这ED男！”
看样子也是个穷光蛋！嘴里唾骂着，那女人愤愤地隐没于往来的行人当中。
风俗女，同时也做着小偷的勾当。靠着姿色勾引路过的男人，并趁机顺手牵羊。在黑店街也算是常见的现象了。
也许，像这些堕落在**当中，只凭本能活着的可悲女人们那样，活在无谓的争斗之外，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莉泽在心中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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